這頓飯，所有人都吃得食不下咽，只有淩偶爾活躍氣氛卻怎麽也活躍不起來。

吃完飯，淩習慣性在沙發那邊葛優癱，不再參與談話，不過眼神仍舊暗搓搓關註著那邊。

李忘塵說些有的沒的，意思是你這裏太小了，多出現幾個穿越者就不行了，不如去我的莊園什麽的。

當總裁就是牛逼，這才多就，李忘塵連莊園都有。

花燃羨慕之餘，斷然拒絕。

李忘塵臉色沈了下來，“為什麽你能跟那個來歷不明的家夥共處一室，卻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李忘塵由於雙開，相當於又在跟她表白了，花燃沒有感動，然而露出了厭煩之色，“我跟你說過的，引導者和被引導者是不能在一起，引導任務結束就應該分開，不再聯系。”

李忘塵不甘心地指著淩，“那他呢？”

淩正在阿巴阿巴地玩觸手，靠著沙發柔若無骨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變成水母——那種腦袋空空的生物。

花燃望著淩，道：“那不過時候個無賴罷了，就是有這樣的旅客的吧，賴在酒店不走，還纏著導游還賠償。”

這是這樣的關系罷了。

可李忘塵的表情看起來卻並不認成，“你對他的容忍度很高。”

“有嗎？”

花燃認為自己對李忘塵的忍耐度才是前所未有的高，就像是古代的丫鬟對待皇帝一樣，各種鞍前馬後。

花燃很討厭跟李忘塵相處，因為跟他相處不但要照顧他飲食起居，還要照顧對方的心情，而他的心情總是瞬息萬變的，而跟淩向相處卻是異常融洽的，哪怕有時候他會惹她生氣，她也可以直接回擊，不需要去看對方的面色，不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生活，這或許是為什麽花燃會如此容忍淩的各種吧。

就像是今天本來她也很嫌棄淩的，可是李忘塵一來，有了對比，她忽然發現了淩的閃光點，有對比就有傷害，有李忘塵這樣難伺候的任務目標做墊底的，大多數的任務目標都很容易糊弄。

花燃回了一圈，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哪怕是原本以為會更難對付的神魔夜宴也是如此的。

看著花燃的眼神變化，李忘塵已經明白了，可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你真的不打算來到我的身邊了麽？”

花燃搖了搖頭，“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我不想將平靜打破。”

李忘塵想的簡單，跟他在一起就行了，可實際上要面臨的是很多跟上一層的交代，如果非要在一起，要麽就跟阿尼婭一樣偷偷摸摸，最後東窗事發被處決，要麽就是一層層上報，知道大位面認可允許，但這之後他們身邊會出現一個眼線，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看是否有背叛打意志或者危害現世的危險。

以上流程麻煩、壓抑，結局也不算太美妙，如果是真心相愛的，或許能去忍受，可花燃啊……根本不喜歡李忘塵，一想到要跟他結婚，過一輩子，想想就覺得窒息。

雖然李忘塵受到現世文化的洗禮已經幻化很大了，至少沒有那些跋扈的皇帝習慣，卻變成了霸道總裁，換湯不換藥。

花燃沒有辦法接受一個囂張跋扈說話不好聽的人一輩子，她對伴侶的最低要求就是像淩那樣，聽話、乖巧、說人話。

李忘塵明白了，他動作很大的起身，椅子跟地面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他站起來，凝視著花燃那可愛卻冰冷的面容，忽然笑了下，那笑容是像是星辰閃爍的夜晚——燦爛為表，漆黑為底。

“花燃，”李忘塵低沈如大提琴的聲音響起，“你不要後悔。現世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平靜，但山洪暴發、狂瀾襲來時，希望你身後那位能保護你平安。”

他用嫉恨的眼神穿過客廳，落在淩的身上。

淩不再玩出手了，他停止了腰板，想要在氣勢上不輸於人，不過因他柔美的外表、單薄的身軀，讓他看起來沒有什麽說服力。

淩是邪神，在氣勢上卻輸給了人類之軀的李忘塵。

李忘塵畢竟是在某個世界當過很長時間皇帝的人，而邪神雖然也做個領袖類的角色，但他的教主之外基本是靠他一張嘴加一點異能暫時給騙過來的，信徒來的快，散的也快，最終還是他孤軍奮戰，在他敗落的那一場戰鬥裏，他以那不可名狀的原型現世，周圍是人類透過駕駛艙前鏡驚恐的視線，所致而來的是因為恐懼而生的槍林彈雨、震天炮火。

這樣的經歷，讓李忘塵在對待人的時候，總是有居高臨下的習慣，而淩對人更多是回避和默然的，他不裝傻賣癡的時候，身上滿是對世界的疏離感。

李忘塵壓迫性地凝視著淩，淩回了兩眼就失去了興致，繼續玩觸手，心中的殺意卻讓觸手從淡淡的水藍色變成了深藍色，末尾還是毒素充盈的紫。

他看起來像個不敢跟李忘塵對視的怯懦小孩，實際上這個“小孩”已經對李忘塵產生了殺意。

這一道殺意並不明顯，李忘塵這種生活在暗殺者環伺中的人都沒有感覺到殺意，因為邪神產生殺意時不會看起來比平日裏更兇惡，他依舊懶散，只是如果花燃不在場，他就已經將李忘塵殺了。

李忘塵無視了淩，看向花燃，霸道地說：“說如果是在我那個時代的話，你已經自己被搶回去了。”

“當後妃嗎？”花燃嗤笑，“我可不要。你該回去批奏章了，陛下。”

聽到這聲熟悉的調笑，李忘塵楞楞，最終還是在花燃的趕客暗示下，離開了。

那背影說不出的蕭瑟。

李忘塵走後，花燃回身關門，卻發現淩站在玄關，正在穿上了靴子，似乎也要出門，花燃攔住他，“你去哪兒？”

“去散步。”

“不可能，你這個懶鬼，吃完東西躺平才是基操，”花燃抱胸，“你該不會是要去找剛才那人麻煩吧？”

“怎麽可能……”淩露出討好的表情，“我是那種莫名其妙去找茬的人嘛？”

“是。”花燃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裏打的什麽主意。”

之前淩和月西樓差點打起來的事情，花燃還記憶憂心，她也知道邪神淩並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傻白嬌憨。

能被位面之書判定為反派都不是省油的燈。

並不是所有反派都認為自己的反派的，很多人甚至來之前都覺得生前做的都是好事。

史書上寥寥數筆，花燃也看出淩到底做沒做過什麽壞事，但可以大膽推測一下，在混沌教風靡天下，而歸一教不肯歸順的背景下，兩邊僵持之下，很難不血流成河……

所以花燃知道淩離開這個家門之後肯定會找上李忘塵，李忘塵是沒有異能的犯人，氣死人的說話能力雖然不錯，但是戰鬥力是沒有，法夫尼爾一腳就將它踹翻。

淩瞇起眼睛笑了笑，說了個不知從哪兒學來時髦稱呼，“姐姐，”他頓了頓，“我現在好像也不算是你的任務目標了，所以我想做什麽都是我的只有了吧？”

花燃想要吐槽姐姐那個稱呼，雖然她的實際年齡卻是比較大，但是從相貌年齡來說，叫姐姐合適嗎？

“現實裏不能殺人。”

“我不會殺了他的……”

“你也不能傷人。”

“我不會的，姐姐~”

花燃拉住了淩的手，“今天你出了這個門，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了。”

淩仔細辨別花燃臉上的表情，發現花燃是認真的，淩的心突然就像是蜜蜂的尾巴蟄了一下。

淩知道花燃是個看起來熱情可愛的人，實際內在十分疏離冷漠，從她可以為了讓人給他留沙發，就無情地將人趕走就可以看出，但她對這個李忘塵跟對別人不一樣。

這個李忘塵，對於花燃來說絕不僅僅是任務目標那麽簡單。

或許他們曾經過著類似於情侶的生活，走出去，別人也會下意識所“小夥子，給你女朋友買多花吧”這樣的關系。

方才他來這一趟，像極了前男友找了個借口來找看望前女友，送禮物是表，求覆合才是裏。

雖然花燃已經拒絕了李忘塵，可是淩一想起這些事情的本質，以及他們曾經可能有過的美好時光，他就覺得心裏堵得慌，想要殺個人來放松放松。

花燃發現自己真是了解淩，竟然從淩這種被天使吻過被上帝眷顧過的空靈面龐上讀出了血腥的殺意。

她輕輕的環住了淩，將高大修長的他圈在懷裏，溫柔地道：“別去……不要惹麻煩。”明明是一句命令，卻因為旖旎柔情的氛圍，變得仿佛祈求。

一心想要出去殺人的淩低頭，對上了花燃的雙眸。

這雙眸子介於杏眼與桃花眼之間，，顏色是純黑，沒有什麽特別，眼角也沒有眼淚，稱不上楚楚可憐，可就像是旋渦一樣將他的全幅意識給吸了進去……他忽然忘了自己想要做什麽，覺得那些事情也沒有什麽大不了，沒有必要……

他現在只想要……只想要……

淩彎腰，低頭，像是要輕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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